疫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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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乖乖哋留喺屋企。」
「不過我想見你。」
雖然Laurie收到這麼一個任性的回覆,他的嘴角還是不自覺微微地向上揚。只是今天四月一號,對方可能只是在開玩笑,只是玩笑也好,只要是她說的都好。「什麼都好」,他這樣想。反正笑話可能都未來得及被拆穿,世界經已滅亡。
他從柴灣下班,坐車去荃灣,鐵路沿線最遠距離的南北極。外面天色已晚,車廂裏的人都蒙著臉,眼神戰戰兢兢的,即使已經很疲憊不堪。他也不例外。到底是因為愚人節,抑或因為天天都像愚人節?抬頭新聞說全球疫症的感染人數剛剛突破一百萬,畫面播出各國封城令下的街道如何冷清,再到死亡數字。他都幾乎想要向2019年認真地道個歉:「沒想到我錯怪了你,最壞的一年,我還曾以為非你莫屬。」他還以為,自己不再敢問問題,不敢把今年變得更差。
Laurie來到她家樓下時,她在便利店裡買朱古力。可能將會有一句「說笑啦,請你吃」,千萬不好,「請不要這樣對我」。他跟著她走,記起My Little Airport有首歌記說:只有在散步的時候,我們才能真正聊天。他很同意,於是當他們走上通往青衣的天橋時,他期待著審判的開始。
她說起一齣電影,說到男女主角怎樣錯過了彼此,「雖然我完全明白想當個作家的女主角,為何拒絕了男主角,她的理由是如此的充分,但是⋯⋯」他最喜歡聽到「但是」。她停了一會兒,再轉頭定定地看著他,繼續說:「但是,我是多麼多麼希望他們可以在一起。」
「當Jo說自己不會墮入愛河時,男主角就說:『妳會的,妳會的,妳將來會為他生為他死,這就是妳的作風⋯⋯而現在起,我只能站在一旁看妳。』我只能站在一旁看你。寫得多震撼的一幕,更加令我想Jo可以爭氣,就差那一點點⋯⋯因為他們應該在一起。」她說得有點激動:「『Say yes,let’s be happy together。』」
「多數作家都在洞悉我們對角色的願望,然後偏偏去寫一個相反的結局。他們很虐心,但這也是他們最厲害的地方。」他說。
「那如果我用這個故事來回答你,你覺得可不可以?會不會覺得太兒戲?」
「不會。」
「真的嗎?」
「這本來就是我想要的答案。」
他們繼續在天橋上各有各行,偶然有一兩架車駛過,留下整條行人通道由始至終的兩個身影。再踏足地面時,她口罩上的一雙眼睛看著他笑了笑,他說別在外面太久,送她坐車回家。她很慶幸今晚不用吃甜的來安慰自己,不用悔恨推開了重視的人,因為以前的她最擅長失去。
晚上十二點前,他傳了個短訊給她。
「我知道妳為什麼說今天是特別的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那是個Poet’s Choice。」
無論最後愛到還是愛不到,或者是不是自尋了死路,這是四月一號。他們都是四月一號。誰不是四月一號。四月一號快樂。
而到她作品刊登的時候正值八號風球,只要一張開眼睛,他就站在畫廊的玻璃門前。
Laurie,Laurie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