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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象


最近讀的故事,由黃碧雲的《溫柔與暴烈》,到波拉尼奧的《地球上最後的夜晚》,都衝擊著我走在異鄉的步伐,「不得不如此」、「非如此不可」,每天穿梭於晨曦與夜深的腳步,像終究找到新的泥土它所需要的接觸點。


如別人比喻的那樣,站到巨人的肩膀上,漸漸切入一種以文字跨越國境的視野,以畫面交代個體存在的複雜性,卻又得保留靈魂立足於香港的角度。我要學習如何更冷靜地去體會,接近瘋狂的現實情感世界,但又被作者震懾得幾天都無法思考,只為歷史帶來的酷劫與傷害痛心疾首。


當我驚見別人筆鋒下有自身的倒影,然後走不出來;當我反覆思索距離所形成的隔膜,是不是就代表難以忠誠創作;當我不斷拷問理想主義除了帶來失望還剩餘什麼⋯⋯直到與某部重要作品相遇,逆轉我回顧整趟人生的主觀脈絡。我知這類感言都難以捉摸,甚至模稜兩可,以至我始終喃喃自語,自顧不暇地試圖把握屬於我們時代的逃亡。


有時經過藝術館門外臨別春季的陽光,靜寂無聲,斑點錯落,就特別想回到香港——回到上環的書店樓閣,重讀朋友書寫的文章,指尖撫摸著乾渴的喉嚨,眼底裏的頁面波光粼粼。我會再次買下同一本封面蒼白的《字花》,再次詢問老闆娘有沒有陳寧的《風格練習》,她會依舊微微搖頭,沒有再版了,我便昂首踏步折返以前工作的畫廊,等待你來,只是我們所有人都已經不在。


於是我會在英國這邊繼續盲目地工作,心情差就重看他叫我看的《烈女圖》,直接跳過頭兩個世紀的章節,只讀最後1997年回歸前後的那篇故事。我會邊讀邊聽電影《春光乍洩》的配樂,以致連作夢都看得見自己在主角的小大學宿舍,與完全不認識的人纏綿,然後匆匆忙忙趕往車站,坐上一班不知從哪裏出發,又不知前往哪裏,連蓋頂都沒有的火車。


我在白濛濛的荒原上,一直隨著凹凸不平的地勢搖晃。引擎聲,與深沉的罪疚。環顧四週,什麼都沒有。腳下的木板看似會隨時分離,破舊的車軌也看似抵達不到盡頭,但這時已經入夜,天際線也已經很模糊不清。陌生的鬼魂飛來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,說我們都不能停下來了。好吧,我說,你會不會陪我。再坐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分不出時間的流逝還與我有什麼關係,久到最後火車終於緩緩減速,震顫,靜止。那依然是同一片曠野,似汪洋,似大海,對於未來我毫無期待。


醒來的時候望見灰暗的天花,和窗簾邊緣的微光,喉嚨劇痛。又是這裏。我用力爬起身喝下整壺水,再睡。下午兩點我打給你,今晚還去不去讀詩會,你說去吧,見見朋友,喝喝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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