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談的那場失敗

上個月三十號，我和男朋友仔去聽My Little Airport的音樂會，叫做「你說之後會找我」，感受依然極深。深到在現場只要我一開口跟著他們唱，眼淚就會自動不受控地流出來。可能是一種離開了九展就會被世界遮蓋掉的純粹，和良知。

這次他們首次公演最新專輯內的作品，當中有一首單曲我尤其喜歡，叫做《再殺一個人》。那時台下的我聽著聽著，覺得歌詞中的每一句都直插心底，好像阿P正代我寫出給身邊某些曾經相熟的人的最後感言。例如第一句就說：「有人話世間所有感情最終都會走向末路，最好可以死喺三十七歲之前或者更早」，不能同意更多，「你係我嘅青春期永遠唔會再接觸到，兩個人就咁永遠疏離都無話好定唔好」，完全是我平日對男友傾訴時會用的邏輯和語氣—以及Literally一模一樣的字眼「無話好定唔好」。像神蹟降臨似的，有人竟剛好把最近一年所發生在我身上的人事災難歸納成一首詩。漂亮，但唏噓。

而有很多事情，我已經表達不到。

之後阿P透露了寫另一首單曲《阿姆斯特丹夜機》的原因，歌中說的七月十四號就是再有立法會議員被DQ的日子。然後他說，近年他真的很難過，看見香港變成這個樣子。他說梁天琦被判刑的同一天，一位他很尊敬和喜愛的日本創作歌手森田童子病逝，而她的歌剛好象徵了1970年後學運世代年輕人的無力和傷痛⋯⋯到底這是偶然還是必然？

接著My Little Airport演繹出森田童子的經典作—《ぼくたちの失敗（我們的失敗 ）》。當樂隊背後的螢幕一彈出這首歌的譯名，許多人的心都一沉，然後就再沒從那五個字中走出來過。我是第一次聽，儘使已經很久沒回顧往事，但我也忍不住哭。我前面有好幾個比我高的男生在擦眼睛，四周鴉雀無聲得任誰拿了張面紙也聽得清，我也只能繼續僵硬地站立著。我知我身後的伴侶並不了解，他沒有相同的經歷，亦沒受所謂的政治啟蒙。他只是陪我出席。但我也已不是當年滿懷大志的年輕人，以前那句「我才不會跟政治立場不一的男生在一起」顯得多麼愚笨、沒有意思，甚至其實很不值一提。我現在唯一的要求是我喜歡他就夠。

演唱會過後的晚上我完完全全地失眠，在深夜三、四點的時候，我再上網聽森田童子唱的原曲，聽了無數次，聽到絕望我才關機。

「可是我想你已經忘了我吧⋯⋯？

看見了變得沒用的我

我想妳也會吃驚吧? ⋯⋯」

好像有一刻看見最喜歡的那個自己出現在前面，她敢作敢為而且正義，她一片赤子之心渴望改變世界，她還相信愛情友情都能一輩子。

這個我的遠離都「無話好定唔好」。我們始終要成長，於是把手機放回木架上，又一次重新去說服自己，香港實在沒有我的事。